一切似乎都颠倒了。
“我是个什么东西?”这句疑问又在黎危唇齿间酝酿了一遍, 他慢条斯理道,“我是黎危——是你的司令,你的指挥官, 你需要服从命令的人。”
厄的五指倏地收紧, 迫使黎危抬起下巴。
可哪怕致命处受制于人,窒息带来的痛苦也异常真实, 黎危青灰色的瞳孔依然没有丝毫波澜, 肢体极为放松,好像死亡于他而言是什么再风轻云淡不过的事。
自从察觉出记忆出问题以后,黎危就没从别人那里求证过往事。但从之前种种梦里闪回的记忆片段来看,游厄应当是上个世纪特殊作战部队的统领。
某种程度上,军队所有成员都需要服从最高指挥官的命令,所以说他们是上下级也没错, 只是并非同一个部门。
但如果只是这样, 厄应该没有和他对着干的资本。
而上个世纪, 人类命运的关键时刻, 军部与政坛几乎混为了一体, 准确来说, 是拥有绝对实力和兵权的那部分人吞噬了政坛。
议政厅的话语权被削弱到了极致,为了不让人类命运单一受控某一类人,所以当时经过激烈商讨后成立了最高议庭。
最高议庭一共十三位成员,参选人员从各大城市、军部、议政厅……包括普通平民中各抽取一位。
从光污染出现不久以后, 人类的每一次重大的命运转折都由这批人投票决定。
于是合理推测, 厄也是最高议庭成员之一,并且地位还居于前排。
再结合之前梅纳提问安全词时说到的“政敌”, 厄很可能还是出身于议政厅, 而非一开始就在军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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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抬起另一只手, 轻轻临摹着黎危的脸,从眉毛到眼角,再从鼻梁到红润的嘴唇:“我的指挥官已经死了,就死在我的面前。”
这张脸因为窒息染上了些许潮红,与从前很是不一样。
厄用指腹蹭了蹭黎危的嘴角,嘴上却说:“你不是他——还是说,我们亲爱的指挥官变成了一个怪物,死而复生了?”
厄继续问:“为什么不说话?”
他自说自话:“承认了?”
黎危眯了下眼睛,被扼住了咽喉,根本无法发出声音,连呼吸都困难。他突然抬手,扣住厄的后颈下压。
厄眼中多了一丝趣味,便顺着力道凑近,直到彼此的嘴唇若即若离地贴在一起,呼吸交融。身上一片光洁、手边没有一点武器的黎危要怎么制衡他呢?
“啪!”空气中响起一道清晰的巴掌声。
厄的脸歪向一边,多了几道鲜红的指印。
黎危抚了下满是红痕的脖子,冷淡道:“你放肆过头了,游厄。”
从之前枝梢末节的记忆碎片来看,包括那个南部救助站里的记录本中,所有人对这位政敌的称呼都只有一个字——厄。
可他自己关于那场战争的最后画面里,他却叫的是游厄这两个字。
也就是说,这大概率是一个只有他们彼此知晓、心知肚明的名字,也意味着他与游厄之间的牵扯远比外人以为的更深、更久远。
果不其然,闻言,厄碰了下自己挨打的右脸,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惋:“真的是你啊……我亲爱的指挥官。”
黎危抓住浴缸边缘,随着哗啦啦的水声站起来,从游厄身侧跨了出去,并冷淡道:“水关上。”
游厄垂下晦暗不明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黎危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苍白的身体,胸口正中间似乎少了什么,那里光滑平缓,毫无痕迹。
指尖划过,确实没摸到任何沟褶。
身后的水声停了,不用回头都能感受那道湿黏黏的视线。
游厄缓缓道:“这是灯塔,不再是从前的人类城市,并非黎指挥官能只手遮天的地方——身为流浪者,这样对待自己的监管员,就不怕被驱逐出塔?”
黎危披上了游厄的衣服,两人身材差不多,穿上也还算合适。只是这裤腰不够紧,松松垮垮地挂在胯上,人鱼线的尾端不可避免地暴露在了空气中。
他转身,看向衣服半湿半干的游厄:“灯塔的这些人知道他们的厄队喜欢非礼流浪者,还有掐人脖子的癖好吗?”
游厄注视着他,轻声说:“我可没有掐人脖子的癖好。”
他的重音在“人”那里。
面前的游厄与记忆里的游厄除了瞳色不一样,其实还有些细微的差异,能看出他确实经历了百年岁月,从战争结束走到了今天。
黎危冷不丁地说:“脱了。”
“……什么?”
“衣服。”黎危笑了声,“不然还能是你这张人皮?”
游厄没明白黎危在闹哪一出,但手已经先一步碰上了拉链。精壮的身体从作战服中脱出,漂亮的骨骼被更完美的血肉裹挟,看起来无可挑剔。
“进去。”
“……”
游厄转身,走进了浴缸躺下,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