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里卿阻挠周贤拿东西,自然不是吝啬那点饭菜。林二丫母子长期食不果腹,肠胃过虚,白粥小菜七分饱恰到好处,那么他们也不好大鱼大肉地馋别人。
听见这香喷喷的大米粥给他们吃,林二丫先忍不住吞咽口水,而后赶紧摆手拒绝。
从前她也想过去给人家当婢女,规矩是懂一些的,比如那城里的使唤婆子就不能跟东家吃一锅饭。有抢麦子之事在前,如今更得好好表现才行。
周贤不懂她心中的弯弯绕绕,但雪里卿能想明白,开口与之说明:“方才我说的话你在里面应当听得到,这粥我们不吃,就是给你们用的。我这人话不爱说三遍,用人喜欢听话的,你可明白?”
说后半句时,他刻意朝身边的男人冷冷扫了眼。
周贤笑眯眯,一副听不懂的赖模样。
雪里卿气得挪开眼。
幸好林二丫是个听话的,依言去盛了一碗米粥,先抱起孩子喂。看着孩子阿阿喊着着急吞吃的模样,她鼻头酸涩,强忍着没哭出来。
雪里卿:“他叫什么?”
林二丫道:“小满,孙小满。”
听见自己的名字,正埋头苦吃的小哥儿昂起脑袋,看见了阿娘便笑,张嘴阿阿两声。
林二丫轻哎,让他乖乖吃。
雪里卿坐在一旁的阳光底静静望着他们,淡声提醒:“慢些吃,也别太饱,撑着了容易害肚子,晚上发烧就坏了。”
经一提醒,林二丫摸摸孩子的肚子,再喂两口后就不敢再给他吃了。将碗里剩余的喝干净,她悄悄抬眸看了眼雪里卿的脸色,又去给自己盛了一碗。
小满哥儿眼巴巴望着阿娘喝粥,嘴巴吃奶似的嘬动,不同其他孩童那般哭闹要吃,只坐在矮凳上安安静静瞧,仿佛那样也能解馋。
雪里卿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小脑袋。
周贤瞧见,也忍不住伸手摸摸雪里卿的脑袋,被瞪了眼后老实收回去。
之后雪里卿又问了林二丫一些基础的信息,比如年龄大小、原本所住村子、如今居住地、家中亲族关系等等。
林二丫虽已嫁为人妇三年,带着一岁大的孩子,实际年纪也不过十九岁,与周贤同龄,只是因常年操劳与营养不良看起来要苍老十岁。
令人唏嘘。
饭后,由周贤出面谈帮工的事。
“秦大哥应该同你说过,请你来并非做家中杂事,而是种地,活重劳苦,你带着孩子要考虑清楚。”
有活能赚钱,那能怕累?
林二丫生怕慢了让人觉得心不诚,点头如捣蒜,努力争取:“小满能在地头自己玩,绝对不耽误干活。我从小就在家干农活,以前是村里有名的种田快手,不比别人差的,请东家给我个机会。”
其他不讲,态度很真诚。
周贤弯眸点了点头,直入主题,开出自家能给的待遇:“这里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短工,每天20文,中午包一餐,活应能做到夏汛期前,如果做的好,以后农忙需要人手也会提前问你。另一个是长工,每月只有120文,不管饭,按月发20斤番薯和5升糙米的口粮,平时逢一休沐,不过得先试工一月才能决定用不用你。你仔细想想选哪一个?”
林二丫毫不犹豫选了长工。
虽然长工算下来每日仅4文钱,比短工差远了,但另给的口粮已经足够让她娘俩温饱。更何况她一个女子,出来找这种男人活,本就做好短工也只拿几文钱的准备,如今东家竟肯给她同等工钱,心中已感激不尽。
林二丫自认是个眼光短见识浅的小农妇,但一顿饱和顿顿饱还是分得清的。
别人做短工是补贴家用,其他时候另有田地鸡鸭赚口粮,她与小满孤苦无依,长久稳定才活得下去。东家能给出长工这个选择,定然也是心善,故意给她娘俩一条活路。否则谁会雇两个累赘回家,还给那么多粮食呢?
双方都无异议,雪里卿便拿出纸笔拟定契约,双方按了手印。
今日是五月十一,周贤按比例拿出了粮食和40文钱:“每月月底结工钱,同时发下月口粮,这个月只剩两旬算80文,给你预支一半要不要?”
林二丫连忙点头说要的。
盐已经断好几天了,软手软脚,干不好活。
拿到十三斤番薯、三升半糙米和装着四十文钱的小布袋子,她低头看了会儿手中满满当当的东西,忽然抱起孩子跪到地上,真心诚意嗑了一个头,抬起头时满脸泪水。
“二位救命之恩,我们娘俩从今以后一定努力报答。”
这次雪里卿稳稳坐着,承了这一跪。
今日本正该休息,可林二丫拿着那么多东西于心难安,强烈要求之下给她安排去一块地跟其他短工一起插秧。
人走以后,雪里卿坐在院子里,闭眸迎着阳光莫名呢喃。
“无则无,有则鲲鹏。”
周贤闻言走过来:“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
感受到头顶落下一道阴影,雪里卿没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