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日晴光，如水波潋滟，檐下阴影在沈望筠的肩上担了薄薄一层清灰色。
他瞳色幽深，如墨如潭，眼帘忽而垂下，眉眼之中的那点上位者独有的霜气被隐了起来，不知为何勾起了唇角，反而显露更多的少年气，和跳跃的阳光交辉。
在普通人中算清俊，但仅限于此了。
想到少主年节的时候在雪映城游街祈福时，满大街姑娘涌出来只为瞻仰他的玉容风姿，掷果盈车，好不热闹。
五蕴嘟囔一声，“这张脸是真看不顺眼……少主，你要是真容示人，刚刚那瞎眼姑娘估计能立马恢复光明。”
沈望筠平静：“那我俩会被打死。”
他是修仙界人人得而诛之的白竹魔尊，现在还受伤修为大降，谁来打他，他都能原地死给他们看。
“……可恶的修仙界！可恶的止渊！”五蕴拳头握紧。
*
修士托旁边的同伴先顶会儿工作，他扶着纪媱风风火火走向休息房间。
“道友，为何我看旁人从传送阵法中出来都十分正常，脚步稳健，就我头晕眼花的，还摔别人身上？”
半路上，纪媱瞧见其他出阵法的人都没任何问题，心中又困惑又羞恼。
还好，今天出门戴幂篱了。
回去告诉师父，她宁可残疾也没给山门丢脸，不是个孬种！
修士絮絮叨叨回：“你这是晕阵啦，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你坐传送阵法的地方没有修为高深的修士给你护阵，第二个就是你没吃晕阵药！”
晕阵药？？？
这交通工具，还真是朴实无华，去芜存菁。
完美结合了飞机和公交的所有缺点。
修仙界还怪先进嘞。
“不过，刚刚你说什么？”修士掏了掏耳朵，“你看？”
纪媱顿了顿，说漏嘴了。
她松了自己搭在修士肩膀上的手，耸肩，“好吧，我其实看得到，谢谢你，我不需要申请残联——”
纪媱的话还没说完，就风一阵地被修士一把拉到人少的角落里。
修士搓着手，偷感很重地四下扫了一圈，没见到旁人注意他俩，他才带着祈求的口气，“残联定点保障金很好申请的，你就装作自己是瞎子，我带你申请，不仅你能拿到一份钱，我也能拿到一份见义勇为金。帮帮忙，小姑娘。”
纪媱：“……”
哪个人傻钱多大冤种弄出来的残联定点保障金，这不是明摆让人薅羊毛吗？
“可我不是瞎子。”她诚实道。
那修士就差像跪拜姑奶奶那样哀求她了，“我上有八十老母要供养，下有八十个孩子嗷嗷待哺，实在缺钱养家，最近我道侣又生了一场大病——”
“生孩子生的？”纪媱问。
修士：“……”
重点是这个吗？
“你都生八十个孩子了，你老母才八十岁吗？是你像猪一样下崽生得太快，还是你的老母青春永驻？”纪媱摸着下巴沉思。
修士狠狠沉默。
好犀利的问题，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编下去。
“一年生一个，要八十年吧，修仙界生育率都被你拉上来了，就这不给你一大笔奖金？”
“……生娃怎么会有钱？”修士瞪大眼睛。
莫非他错过什么惊天羊毛抚恤金了？
纪媱扼腕叹息。
搁现代生一娃两千，他这样的，十六万到手之外，估计还要给他发一面锦旗——为人类繁衍事业献身！
修仙界啥奖励都没有，真不人道。
二胎家庭就已经很艰难了，更何况八十胎家庭。
而且……
“你非人哉啊，你老婆生得也太多了。”
修士艰难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是老婆非人哉，她是个鱼精。”
纪媱：“……”
“鱼也是有鱼权的！”
纪媱说完这句之后偃旗息鼓。
她想起吃鱼子酱的时候满嘴爆汁的感觉，饿了。
现在想这个，略微有点地狱。
她甩了甩脑袋，将鱼子酱寿司甩出脑海，重新审视眼前朴实无华的青年修士。
他上有八十老母，年龄不符，可能是继母，下有八十鱼娃，嗷嗷待哺，等待投喂鱼食，再加上老婆病重，家里入不敷出，比云水派的账面还要光溜。
虽然薅残联羊毛，但那只是他孝顺坚强灵魂上的一点儿小瑕疵！
她感动看着他。
伟大！
隔着幂篱，修士都能感觉到纪媱向他投来的洞若观火的目光。
完蛋，被这小姑娘揭穿了。
他冷汗直下，噗通一声跪下来，语速飞快，“好吧，其实那些八十老母和八十个孩子都是假的，但是道侣生病是真的，这些年攒下来的灵石全花了还没治好，医修说还要万金，瞧我这急得头发都白了。”
修士举起自己额前的一抹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