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连草地都像被梳过的饥荒时节,这鬼地方能有什么野兽?
即便当真存在野兽,这些野兽生前又是因为什么出现在这附近?
曾放的三个手下已在眼前,显然易见地就要挟裹自己去。
方才淌过的冷汗,再一次从背后冒出来。现在再反悔掀桌,已经晚了。先前只需捅一个,此刻除开侧面那个外,正面还有三个,肯定都携带武器,肯定都吃过东西……距离这样近,天光又还亮着,光拿一把卷刃的短刀,翻脸还能翻到哪去?
如此看来,非得喝了不可?
咕噜噜——
肠胃恰如其分地一阵翻腾,楚琛脸上也挤出恰如其分的苦笑:“多谢曾兄。只是我饿过几日,食些马肉尚可,兽肉却克化不动。”
“呵呵。”新来的那秃头双麻花辫跟着淳朴地笑起来。“小郎君看不上我们。”
“是,平白无故,我看不上你们。”楚琛立即停步,面上嗤笑:“何以见得?大抵因为你躲在后面,不知欺负了哪家孤寡老弱,却要拿我做幌子吧。”
“你——”
“——范兄弟。”
“做甚哪、做甚哪!”
曾放的声音和另一个稍远的声音撞在一起。孙顺嚷嚷着,三步并作两步抢身而至:“做甚哪?趁着人多,是要抢肉哇!?”
他仍是用着大嗓门,引得先前说好有肉可分的饥民一愣之下跟着侧目。几个人的视线相碰,立时便有人本能地横眉冷眼,秃头双麻花辫的面上亦一点点涨红:“给了脸不要——”
“罢了!”曾放猛地横出一条胳膊,转脸又笑道:“楚兄弟,这是范阿四范兄弟……范兄弟心思不坏。”
心思不坏,奈何嘴贱。楚琛心中冷笑,恍然接口:“那就是我饿迷眼,看岔了。对不住啊,范家大哥,你可还愿借刀与我?”
范阿四瞪着她,似乎又要憋出些什么,而曾放的胳膊往后拍他一把。于是范阿四一言不发,从怀里掏出把短刀,刀柄朝己,刀尖向前。楚琛径自探手,抓向刀身。
不远处作势要来的孙顺停住了,他背后的钱二柱嘿出一声,推开孙顺抢前半步。楚琛表情不动,视线不垂,手指夹刃,手腕轻巧一旋,短刀被她捞起。
是把剔骨刀。比她卷刃的那把解腕刀要短,但刃带寒光,明显养护得更好。
“好刀子。”她点头,“范家大哥也是屠户?”
范阿四的眼睛还盯着她的手,指节茫然地收紧了一下,闻言顿了顿,愣愣道:“乡里杀猪匠。”
“竟是同行!”楚琛诧道,“那必是误会一场。我学艺不精,是要请哥哥指点!”
她一把抓住范阿四的胳膊,不管不顾,直接往伤马处拖。范阿四满脸情绪被打断的错愕,还真的被她拖动。他们这一走动,其他人也随着动,往她的身边挤,在她的背后拥,就此隔开曾放,自然也暂时隔开了那汤的邀请。
一个问题解决,但问题不止一个。伤马就在不远处。倒霉的四足动物,正被一群两脚的人围着,等着,觊觎着。见她一行人过来。人们便挪出一个口子,看着她,等着她。
又是必须行动的场合,而这场合和先前的完全不一样。她得顶着众人的期盼快速分割好一匹伤马,而上辈子,她连只鸡都不曾分割过。
“钱二、孙顺。”楚琛听见自己的声音,倒是比意料中的冷静。“你等去摁着。曾兄,”她侧过头,状似随口道:“罐子……你们是有绳子的吧?”
他们果然有。
没有时间研判这代表什么。被喊到的已然开始动作,没被喊到的也有动作。所有人的动作都比预估的快——也可能是自己的反应比预估的慢。众人七手八脚,伤马吁吁惨叫。众人望着楚琛,楚琛望着马。伤马满是恐慌的横瞳隐约地映出她,以及她背后垂涎欲滴的人。
无路可退。如果后退,如果露出任何破绽,如果不幸倒在此地,那么就会跟这匹伤马一样,被分尸,被烹食。
她穿到了这里,但她的终点绝不会在这里。
楚琛提起刀,沉入新躯体附赠的记忆。这里是个不缺马的地方,此世的楚琛为屠户之女,不止一次亲手宰杀分割牲口;后世的楚琛因为挑食,也不止一次对着其他打开的牲畜挑挑拣拣。四足动物构造都差不到哪去……她深吸一口气,学着记忆那般半蹲下身,摸到伤马的气管。
在她看过的绝大多数古装影视剧中,值青春的女主角与女配角们通常只需要体面地坐在干净的地方,发丝、脸蛋到手背无论何时都一丝不苟清洁润泽,父亲兄弟与可能存在的追求者会去搞定所有拦在前路的脏活累活,于是这些女角只需要展现出纯洁无害的品质,站在陪衬位打气撒娇,等待着尊长们的指导抑或干脆代劳……不像现在。她亲自将位置认准,刺进去,割开皮肉,用一把从食人乱民手下那借来的刀。不久前,她还用另一把刀开过几个人。
一切都证明,这里是个不得后退的世界。这更好。更符合她的爱好与本性。伤马在惨嘶抽搐,血液在喷涌入罐,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