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那后到的戴冠中年道:“我是张渥,本县县令。你有何军情?”
楚琛再度叉手施礼,急急道:“县尊,饥民举事,清风镇破了,莫里正庄子被劫!”
“什么!?”张渥惊道:“乱民有多少?”
“大约四到八千……”
“究竟是四千,还是八千?!”
“县尊,我匆忙逃来,没法细看……”
“……罢了!你先下去,来人——”
“慢着。”那穿圆领袍的中年人突然抬手,接着,绕楚琛转了一圈,停在她面前:
“小郎君可携照身?”
这是什么鬼。楚琛心头一凛,面上不动声色道:“由我护卫拿着。郎君想验,得喊他上来。”
“不急。”中年人笑了笑,“某还想问问……清风镇遭破之时,小郎君何在?又如何得知莫里正家中遭掠?”
“不敢瞒郎君。我名楚辰,辽州人,因不愿事素慎,这才逃难至此。”
楚琛神情沉郁,随口编造,顺带着给自己捏造了一个offer。“途经清风镇,遇饥民起事,欲要通知镇中,不料那头抵抗不过。我观敌众我寡,只得连夜遁逃至此,好向县尊告警。”
“年纪虽幼,却颇有决断。”中年人叹道,又转向张渥:“张兄,清风镇已破,你作何想?”
张渥垂眼扫来,神色阴晴不定:“你教我如何想?”
“兄才是一县尊长。”
“你还真是敢想。”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此刻不想,更待何时?”
这俩打的什么哑谜。楚琛心中暗骂,试探道:“县尊,如无他事……”
“你且等着。”张渥的视线没好气地扫回,又转向身边随从,“你们几个,去请巡检过来,就说有重要急事……郑恒之,你满意了?”
楚琛:“……”
楚琛:“……?”
楚琛满头雾水,权衡一番,决定先悄悄靠边,研究城头火炬,不参与这场谜语人之间的高端游戏。不料,那被称作郑恒之的中年人微微一笑,倒是把视线投了过来:
“小郎君说,不愿事素慎,这是为何?”
那还不是编个理由。楚琛随口胡扯道:“我手甚拙,只会算数,编不来许多辫子。”
“好!”张渥骤然大笑,“你这小郎,论志气却胜我这贤弟许多。”他揶揄地撇眼郑恒之,再转来时表情居然温和不少:
“楚家小郎,你所学为何?”
搞钱。楚琛道:“数学。”
“数术?”张渥顿时皱眉:“这个年纪,为何不学经典?”
楚琛半真半假道:“小门小户,不得其门,只得先谋生路。”
“唉……”张渥一叹,却不继续了。
……好嘛。这个叫张渥的是个滑头,能问,会叹,消息得完却连个话头都不愿递。
楚琛心底默默比出中指。众人又于城头等候片刻,远远有马蹄声急促。
这一回,自城楼下刷新而出的,是个没剃秃的高个青年。他的头上是编辫配耳环,身上是长袍加皮靴,脸上还飘着两朵疑似酒后的晕红。他三步并作两步登上城楼,朝张渥一昂下巴,直接开口问:
“≤&Ψ#%?”
……我必要学会这见鬼的契丹语。楚琛痛苦闭眼。耳边听得那叫郑恒之的中年拿同样的语言回应几句,接着又换到汉话:
“≠《¥*!/%是这位小郎君。楚小郎君,这位便是我县巡检。”
楚琛心底叹气,脸上扬起营业用的恭谨笑容,眼见着郑恒之领着那青年越走越近,正准备再度叉手作礼,却听得郑恒之蓦地一叹:
“唉……其实,我也有事。”
——不对劲!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恶寒,陡然自前额之下两眼之间直冲而下,楚琛本能地想要曲手摸刀,但郑恒之的动作远比她快——
轻微的一道金属摩擦,又极轻微的一声噗,郑恒之悬挂在腰侧、仿佛只作装饰品用的剑,深深递进身侧青年的胸腹!
那青年本能地大叫一声,侧身探手要去抓剑,郑恒之手腕一横,直接一搅——
血溅,人倒,却尚未断气。郑恒之顺势跪下,认真照着心肝肺咽喉补了五六记,方才平静地呼出一口气,悠然站起。
如果忽略装束,这位的脸型五官与周身气质,其实比一旁佩戴乌纱高冠的张渥更像一名儒雅稳重的汉家文士。而此刻,他提着剑,映着火,踩着血,朝目瞪口呆的楚琛一拱手:
“学艺不精,只得后补,楚小郎君见笑。”
一旁的张渥踱步上前,满脸见怪不怪,吩咐随从道:
“来人,巡检多年贪赃枉法,近又勾结乱民,阴谋劫掠本县……”
他的语声忽而一顿,目光倒映摇曳火光,静静投来;郑恒之在拿手绢擦着剑上之血,也似笑非笑地望来。楚琛满心是槽,可此时此刻,焉有不识时务的道理?
“是,县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