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叶道:“我姓沈。”她把带过来的饭盒放到床旁边的小桌子上,道:“你晚上还没吃东西吧?先吃点垫垫。”
任方遥眸光微动,视线缓缓落在那个饭盒上,唇瓣轻抿,片刻后,她低低说了一句:“谢谢……”
“不用客气,你在队里,这些生活保障,也是我们该做的。”她想了想,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指了指床,征询她的意见:“我能在这儿坐一下吗?”
任方遥愣了愣:“当然。”
她忍不住道:“您是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沈青叶道:“不算问题……只是有些好奇。”
任方遥坐直了身体:“您说。”
沈青叶指了指饭盒:“没事,你先吃点东西吧,也不是多要紧的事。”
任方遥迟疑了片刻,又问:“我妈那边……”
沈青叶道:“已经给送过了。”
任方遥这才松了口气,拿过饭盒,拆开后筷子,一口一口慢慢吃了起来。
沈青叶就坐在床边,看着她慢条斯理的动作,出声道:“我看到了你书桌上的那个本子。”
任方遥动作一顿,抬眸看她。沈青叶问:“那些人体解剖图是你画的吗?”
任方遥点了点头,并未隐瞒:“是。”
沈青叶想了想:“你想当个医生?”
任方遥道:“不是,我之前……是想当个法医。”
“法医?”沈青叶眨了眨眼,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女孩的配置有种似有若无的熟悉感了。
那天在高叔家里,高睿阳似乎说过,他有一个女同学,学习成绩很好,想跟他一起学法医。
而任方遥也是高三,也是在一中。
任方遥道:“我对这些挺有兴趣的,之前就自己搜罗一些书,闲着没事就自己学着画人体解剖图。你发现的那个本子,已经是我画的第三个了。”
沈青叶顿了顿,道:“那个本子上面画得很好。”
任方遥对她笑:“谢谢。”
沈青叶转而道:“你既然那么会画解剖图,那也应该很了解人类各个脏器在什么地方吧?”
任方遥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片刻后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垂下眼眸,慢吞吞地吃了口菜:“我曾看过很多纪录片,也曾在自己身上、还有别的同学身上比划过。”
她抬眸看着沈青叶,眉眼柔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问,我是不是仗着熟知人体器官,所以对李金国下了死手吧?”
沈青叶没说话。
任方遥缓慢地咀嚼着嘴里的饭,慢慢道:“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也记不清了,只知道下意识的想法就是不能让那个畜生得逞,怎么拿到的刀,怎么捅出去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就那么鬼使神差的,李金国就倒在了我身上。”
“沈警官,我是巴不得他死。他死了,我跟我妈就解脱了。可我的人生才刚开始,我还有妈妈,我的成绩很好,我能上全国最好的学校,我的未来一片光明,只要再忍忍,我迟早能摆脱他——我不至于牺牲我的下半辈子,只为换他的一条命。”
沈青叶看了她良久,缓缓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她顿了顿,又想到了什么,道:“你刚刚说……之前想当个法医?那现在呢?是改变想法了吗?”
任方遥沉默了片刻,慢慢点了点头:“的确是有点改变想法了。”
沈青叶看着她:“为什么呢?”
任方遥看着窗外的天空,低低道:“因为我觉得,比起为死者说话,我还有一件更想做的事。”
沈青叶静静地看着她,任方遥转过头来,轻轻笑道:“我想为那些遭受家暴的妇女说话。”
沈青叶一怔。
任方遥道:“我妈经常无故受他的打骂,轻则满身淤青,重则骨折进医院。有时候警察也会上门,可他们能做,也只有调解,再对李金国进行一些思想教育,李金国根本不会为他恶意伤人的行为付出什么代价。”
任方遥神色迷茫:“可凭什么呢?就因为他们挂了一层夫妻的关系,就能忽视恶意伤人的事实吗?”
沈青叶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任方遥又道:“在他一而再再而三打我妈却没有受到丝毫惩罚的时候,我就想,我以后要当一名律师,要为像我妈这样的,在婚姻中遭受家暴的妇女说话。”
沈青叶闻言心情复杂,沉默了许久,才终于道:“我相信你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
任方遥对她笑了笑:“谢谢警察姐姐。”
沈青叶轻轻扯了扯唇角,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吃饭吧,吃完好好休息休息。我们会尽快查明出真相,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任方遥应了声好,沈青叶转身离开。
夜空深邃浩瀚,沈青叶抬头看着天,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心情有些沉重,又有些复杂,她不知道对方的话有多少分真多少分假,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