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星辰繁密而耀眼,飘过的云朵都在星光下化为灰色,庞大繁杂的一顶顶帐篷周围,充斥着战马、人的骚臭气味,远方偶尔还会响起几声孤狼的长嚎。
静悄悄的西戎营地,长途跋涉而来的部落里,许多人已经睡下,也有巡逻的部落勇士持着火把,从骆敬宾面前走过,他们都知道这个魏人是斜驭可汗的幕僚。
但很少有西戎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对方是在一处水洼将他捡回来充作奴隶,渐渐发现他有深厚的才学,部落头人将他送到了斜驭部落。
从那天起骆敬宾得到斜驭的赏识,帮忙出谋划策,让斜驭部落借着东部蝗灾,软硬兼施吞并了两支中型部落。
但他并不对西戎感恩戴德,更不会感激斜驭可汗的提携之恩。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对西戎人是憎恨的。
而对面那个燕国,也是没有丝毫的好感。那次冲击野郎部落侥幸活下来,他忍下了死志,就是要为相交多年的挚友,出上一口恶气。
士为知己者死。
他要为齐保国报仇,将燕国那位夏王,还有西戎人一起拖下深渊。
“将军……那位夏王如鱼得水,敬宾没通天本事杀不了他,但让他痛苦,还是能做到的,而西戎人,就让那夏王好好的教训,两边打得头破血流!”
骆敬宾背负双手,抬头看着夜空繁密的星辰,这样想着。
……
天色蒙蒙发亮。
安静一夜的延塘关重新热闹起来,征召的民夫上山伐树,剔去树枝,圆滚滚的树身被后面的青壮合力抬下山。
晨光升上天际,蝉鸣开始歇斯底里。
一个个裸着膀子的民夫扛着树身锯成两段,放到驴车拉往关隘,沿途道路间设有大锅,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里,过往的民夫多数会在此间稍停,帮忙的妇人舀上一碗骨头汤端给他们,滚热的汤水灌进肚里,那是酣畅淋漓的感觉。
这是延塘关守将雷铜专门为征调的民夫准备的汤水,解乏耐饿,每日还提供一餐,六十文的工钱,这对于农闲的村人来说,是做梦都想的好差事。
不过抛却工钱不说,西戎人将要犯边,对于生活延塘关周围的百姓,就算官府不给钱,他们也会无偿做一些事情。
毕竟蛮夷入关,对普通百姓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去年齐家的事,已让他们蒙羞,若是再让西戎人打进来,不少老少爷们感觉完全没脸再活下去。
守将雷铜的命令下来,几乎整个关隘的百姓都在呼应,里里外外帮忙做事,守城的擂木、礌石,甚至还打造了数辆刀车,用于城破后的巷战准备。
云瑱郡听说朝这边不断运送粮食,还有大量援兵赶来,整个关里关外的百姓对于守下关隘,有着十足的信心。
然而,这天下午。
延塘关南面的幽燕山,无数脚步、马蹄正翻山越岭,他们身着皮袄、戴着皮帽,背弓挎刀,手里牵着战马,跟随一群衣服各异,面露凶相的贼人走下山林。
巡视山脚的延塘关一队士卒
领头的西戎勇士是斜驭可汗麾下猛将玉昆,他看着地上死去的燕兵,抬刀舔了舔刀口残留的血迹。
他收回视线,偏头看向正陆续集结过来的部落兵,朝正收刮钱财的幽燕盗匪,用着西戎人才能听懂的,话语:“这些燕人的盗匪,真好用啊……不过斜驭部落的勇士,不要学他们,我们是来攻克燕国这座关隘,他挡住了我们东进的道路,阻碍了我们的战马!但它往后,无法阻止西戎人的铁蹄!”
他声音高亢,那边收刮的盗匪偏头看了眼,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
然后……他们被促马飞奔而来的西戎骑兵劈斩在血泊当中,下一刻,号角声吹响,更多的西戎骑兵踏着地上的尸体,朝延塘关方向蔓延过去,途中所遇到的村寨,他们没有多余的语言,直接杀进村子,掀起血浪,随后一把火将这里烧毁,追上前方奔袭的主力继续前行。
总数高达七千的西戎骑兵出现在延塘关东南面时,沿途的岗哨已经收到传讯的消息,听到西戎人从幽燕山绕过来,感到不可思议。
随后一支支岗哨的小队试图用拒马、栅栏阻挡,然而面对如此庞大的骑兵群落,还是在原野上,一拨拨的关卡直接被对方推平,也有部分集结起来的队伍组成军阵在原野上与西戎人的骑兵展开厮杀。
西戎人出现的消息,犹如翅膀一样飞速扩散,此时的延塘关外,衙门文吏、差役纷纷出动,骑马或步行,沿途呐喊,让外面的人立即入关。
可消息过来的终究还是迟了一些,听到西戎人出现的百姓在原野上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被西戎骑兵从后面追上一刀砍翻在地,随后跳下马背,砍下尸体的头颅,挑在刀尖上,发出野蛮的呼嗬,朝四周的部落族人炫耀。
关隘之中,兵马紧急调动,雷铜全身披挂,持一杆铁枪飞马来到东面城墙下,此时城门还开着,外面大量的民夫、百姓正仓惶奔逃进来。
“骑马的,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