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茹之新奇地看着这一切,与昨夜少人安静的直岛大不相同,神社挤满了人,里三圈外三圈,游行的大家已经开始自发排队,每个人脸上都戴着一张狐狸面具,有的相同,有的各异。还有人打扮得更隆重些,穿着浴衣,手上提着一盏灯笼。
官方的列队则更为壮观,好几个裸着上身但戴着狐耳的男人扛着一张巨大的等身狐狸面具,也有负责抗轿子的,轿子里坐着一个可爱的狐狸装扮的小女孩,只要有人路过她,她就会探出小脑袋伸手打招呼。
群里林棠娟已经拍了不少照片和视频发到群里,林耀远回了句真羡慕。林棠娟让他看了照片就快睡,他又说正在努力睡,发了个小拳头的表情。
陶茹之默默地窥着屏,见陶康笙也发了张照片上来,是刚刚请路人帮忙拍的三个人都戴上狐狸面具的合照。于是她也在爸爸下面发了一张照片,是刚才拍的狐狸装扮的小女孩。林棠娟则发了一张陶茹之把面具别在脑袋上走路的照片。
过了一会儿,林耀远看见群里消息,回了一句真可爱。
……大概说的是小女孩那张照片吧。
陶茹之摁灭手机屏幕,九点一过,百狐夜行正式开始了。
最前方的官方列队敲着鼓,昭示着游行开始。陶茹之三个人跟在队伍的后面,慢慢地跟着大部队前进。
沿路也有不少没选择参加游行的人在拍他们,还有摊主大声地吆喝着冰镇饮料,抹茶鲷鱼烧和巧克力香蕉的香味扑散在空气中。
明亮的灯火照亮沿路的大道,远处能看见山,看见海。陶茹之一路拍摄视频一路走,她应该感到开心,但心里某一处就像光与光间隙中的土地,未能被灯光照顾到,漆黑地隔着热闹。
从出发的神社到终点的神社,要走二十分钟的路,陶茹之就这么举了二十分钟的手机,将全程的视频记录下来。
她把视频发到了群里,时间太长发不了,就一段一段切开来发。
到了终点,狐狸神社的小舞台上正在做最后准备,能乐表演即将拉开帷幕。
大家都仰头看着舞台,只有陶茹之低头看着手机,刷新了好几遍都能没有刷出回复。
于是她想,那个运气不好没能来的家伙应该睡着了。
她将手机塞进口袋,最后一个仰起头。
表演持续了很久,陶茹之开头心不在焉,但看着看着慢慢察觉到有趣,开始全神贯注地观看。中间林棠娟和陶康笙都有点体力不支,两个人想去附近的摊位坐下来吃点东西休息,陶茹之还意犹未尽,让他们先去,自己等表演结束完再去找他们。
不过真的等到表演结束,陶茹之也累得够呛。
她赶紧坐到角落的台阶处解放双腿,掏出手机在微信群里问摊位的具体地址。
戴着面具打字碍眼,陶茹之伸手摘下放在一边。
陶康笙还没回复,她抬头无所事事地张望,视线忽然停滞——几个路人的狐狸中,有一个人的面具很熟悉。
那张纯黑的狐狸面具。
戴着面具的人站在神社廊下挂着的灯笼旁,面对的是她的方向。
陶茹之呼吸微滞。
纯黑面具虽然量少,并非唯一。只不过这一晚上,这确实是陶茹之第一次看见戴这个面具的人。
会吗?应该不会吧。
对方只是一个陌生人,恰巧和她品味相似,买到相同的面具,如此而已。毕竟身上的衣服都不一样。
黑狐狸面具很快就走开了。
廊下的灯笼被风吹着,影子在地上一摇一晃。
陶茹之盯着那片空地,人走了,灯还亮着,把一切都照明朗,包括她心里的那处阴角。
——“少一个人就没那么有意思了。”
原来,那句脱口而出的话不是她的谎言啊。
陶茹之出神地低着头,视线里有脚步来来往往,她浑不在意,直到有双脚停在她跟前。
她略感奇怪地抬头,还是刚才那个戴着黑狐狸面具的人。
他插着兜,隔着她放在身边的面具坐下。
夏日的微风送来她熟悉的橙花沐浴露的气味。这个人出来旅行都要带上同个牌子的洗护套装,不愿用旅店提供的。这龟毛的一点,却让陶茹之在异国的满是面具的人群中得以瞬间确认他。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讲话,像是在玩互相不认识的游戏。直到陶茹之问:“你要戴那个面具到什么时候?”
他反问:“我妈她不在这里吗?”
“她和我爸在旁边的摊位休息。”陶茹之侧过头看他,“你退烧了吗就这么跑出来?”
“反正也睡不着。”
“很难受吗?”
“还好。睡不着手机还一直震,一看全是某人在群里发视频。”
“……怪我咯?”
“你拍这么多不累?”
“又不关你的事。”
“哦,我以为你拍这么多是给我看的。”他语气带着一种生病时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