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必再看。
叶灼“嗯”了一声,平静起身将高窗推至全开,风吹进来,白纱如雾般涌动。
“天要亮了。”他说。
离渊走到他身后,也看天色。
几颗疏星渐隐,东方将白。
“那要用下半部功法了。”离渊说。
功法运行,要循天时。
叶灼淡淡应一声,转身与身后离渊擦肩而过。
怎么,连窗也不关么?离渊想了想,还是以灵力将几扇高窗分别合上,又看了前后门扉。
“你白天要见客么?”
“无客。”
微雪宫上下都知道他不喜有人在侧,无事不会往暮苍斋来。
但离渊还是落下一个结界。
叶灼看那结界,甚至比上次有所变化:这次即使是微生弦用五行遁法也无法进来了。
但这龙又是如何知道五行遁法可以越过结界的?
叶灼忽然问:“那次你在舟上留了字,然后去了哪?”
“第一次帮你解毒那天么?”离渊说,“我自然是回到寒潭下了。”
不然,还能在哪?
“……”
叶灼握剑的手都紧了紧。
如果他没记错,寒潭并不是这条龙的家吧?
这个“自然”到底是何处得来?
“回”字又是如何能理所当然说出的?
要不是功力未复,真想把这条龙杀了!
到时候,寒潭就是这龙的葬身之处。
离渊回身就看见叶灼抱剑坐在寒玉床畔,目光不善地看着自己,不像要双修,像要发作。
叶灼:“过来。”
离渊就过去了。
既然叶灼一直抱剑看他,那他也看叶灼。
——叶二宫主今日身在自己门派,不见外客,又无要事,穿的是一身简单利落,束袖立领的常服,头发也仅以银扣半束。
颜色自然还是那种微雪宫特有的浓烈鲜红。
全身上下无一处装饰,就会让人不自觉将目光投向那张面孔。
更会想起此人顶着这样一副面孔,做出的那些混账之事。
离渊只觉自己的目光也不善起来。
对视半晌,叶灼问:“你信香呢?”
和龙双修,并非难事。又不是没睡过,信香一嗅,自然神智不清。
离渊:“?”
“信香又不是我想释放就能释放,”离渊说,“你上次不还振振有词?”
说什么年幼的龙,无法自由施放信香云云,离渊一想到这人说此话时的神态就感到恼火。
似乎确有此事,叶灼想起来了。
“鹿崽刚满月不会神通,你也不会放信香。原来如此。”叶灼理解了此事。
“?”
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会说话?
离渊愠怒:“这是同一回事?龙族成年才有信香。”
叶灼:“一样。”
到底哪里一样?
“不过,想来也非难事,”叶灼道,“无非是内感于心,外感于形,若是都不成,还可以找阿姜再要蛟龙香引。”
离渊当然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外感于形即是动欲,内感于心无非动情。
若是都动不了,还能再下毒。
离渊当然动得了。
只要对着这个混账,他很容易就会动起杀心。
尤其现在窗上曦光渐透,像极了叶灼取他心头血的那个早上。
也是在暮苍斋,也是在这张寒玉冰清的床榻上,甚至也还是同一个人。
那时候这人闭着眼,连睫毛都是湿漉漉的,像是还氤氲着温热的雾。全无力道的柔韧腰身还在他怀中,连那些痕迹都还泛着未褪的,情热的晕红。
可是那双眼睛再睁开,就只有无尽的——泛着杀意的清明。
真应该把这个人杀了。
很少见到离渊这样有所思阴晴不定的样子。叶灼不由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离渊说,“现在对你出剑,有几成胜算。”
与他对视,叶灼缓缓笑了。
是笑着。可他的眼睛一如那日,霜雪清寒,了无一物。
“一成也无。”他说。
离渊:“那若是你现在对我再出剑,胜算有几成?”
“离渊。”叶灼说,“防人之心,我从来都有。”
“而你,一丝也无。”
离渊看着他。
然后抬手,像那些混乱的记忆里曾做过的一样,他抚上那张十年来日夜未曾忘记的面孔。
温热指腹触碰到叶灼面颊。
“现在呢?又有几成?”离渊说。
叶灼想答,却蓦然发觉,信香气息,已弥漫在身边四处。
依稀是熟悉的那一种,如沉水之香,清冷幽明。
他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