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民意和世俗人情这块上,他二十年前就领教过了其顽疾,故步自封的厉害,且非常的排斥外来人和事。
这崔闾,是怎么能凭着一己之力,撬动的整个江州大变样的呢?
凌湙咂巴下了嘴,他把江州当蛊养了二十年,就等着北境水师开出来打个漂亮战,好收了这块地,作为与保川府这个举国物流集散地一般的,成为支撑北境,威慑京师诸派系的颈上悬刀。
崔闾的异军突起,属实打乱了他的计划,让这只养了八成熟的蛊,提前暴露在了那些奸滑世家勋贵们的眼里,在他往江州来时,各方线报就已经汇总了世家勋贵名单,想往江州伸手的,果然不出所料的多,尤其在那巨额的财物进了皇帝私库后,就更如一子落湖般,搅的平静的湖面起了波。
凌湙在入江州之前,对这个搅乱了他计划的人,是抱着万分挑剔的姿态来的,哪怕王听澜数次传书,写了这人的种种事迹,都不能动摇他对这人的成见。
一个受封建传统教育体系下长成的大家族长,有没有可能是借机,也就是借着毕衡那家伙的手,渔翁得利?
可毕衡发给皇帝的信,之后又都转到他手上看了,那里面确实没有属于这个崔闾的一点私心,好像所有局势,都是在一种不得已的情况下做成的,他反而是被裹挟着往前推到了这步的不得已方,连官都是自己人这边联名帮他求的。
这魅力属实有点大啊!
可若剥除魅力点,那这崔闾的心思,可就深的足以令人挑战了。
凌湙眼神闪了闪,把着人的胳膊笑的一脸真诚。
既然这条道想不通,那就换个思路再想,把事情扳回到本来的面目,也就是说,在自己久未露面期间,可以肯定的是身边无人泄漏行踪消息,那这人是凭着什么信息,肯定了自己的身份?
搞清了这个,前面一切想不通的事情,当有可解之处!
崔闾极力忽视那一眼眼瞟过来的目光,知道自己应该是暴露了不该知情的事,而引起了这位的怀疑,史料上注明的其人八百个心眼子的事情,所若言非虚,那此时,自己但敢擅动,之前一切的努力,怕都将化为乌有。
这是个非常不好糊弄的上位者,虽然史评人说他是整个大宁建国期间,行政最开明,其人最磊落光明的尊者,但真实相处起来,怕没几个人能轻松应对,当然,他身边的郭将军除外,那就是个缺心眼的欧皇,不是碰到太上皇这样的人,就郭将军这脑袋瓜子,只配给人当沙包,做顶缸顶锅的肉盾。
崔闾心中郁结,长久智株在握感,到碰见身边人时起,就陷入了一种窒闷的沉寂,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束缚住了一般,伸不开手,张不开脚,无法畅快呼吸。
这人在身边的存在感太强烈了,压迫的人感觉既渺小又软弱,崔闾真是很不喜欢这种感受,如千丝万缕般缠的他浑身不得劲。
他必须强迫自己摆脱这种精神压迫,就算不能掌握主动权,也绝不能像被锁进蜘蛛网里的虫一般,成为猎食者手中的玩物。
二人间的无声拉扯,随着逐渐消失的身影将入人群,身后却传来一把子迷惑又茫然的声音,“别走啊!到底要不要上船啊?”
幺鸡拽着凌嫚,直接绕过了他,临错身而过时,似不解气般的,伸手就拍了他一个脑瓜崩,“你直接拿个喇叭,叫破我们身份得了,没见主上那边要抹人脖子的眼神了么?你完了。”
崔闾却驻足回了身,趁机抽回了自己的胳膊,含着一抹笑,问,“宁先生对海船也有兴致?如此倒也不必以船工的身份上去,本府相信武将军会有更好的位置,给予到先生一行人。”
凌湙背着手,以身高优势,看清了他眼神中的戏谑意味,一时亦心情甚好道,“是有打算上去瞧一瞧,多年前宁某曾偶得一张水纹图,上有观测大师推演过的矿脉点,这许多年来,也不知被人发现没有,此次机会难得,倒是想去找上一找,就不知,崔府尊可有其他想法?”
崔闾扭头仰脸,才将将对上他的眼睛,一时竟有些哑然,四面水域上的所有矿脉点,这些年早被几家子人踩点开出了不少,再往远处去,却是另一片更加凶险的水域,那是之前大海船未涉足过的地方,但在后世,那片水域后的陆地,就是被眼前人带船攻克,收归成大宁版图所有。
所以,他说的去找上一找,绝对不是简单的找,那有可能会填上数万人的性命,以及千百万的财资,而当今,正好有了这笔钱。
崔闾脑仁突突跳,感觉有额汗在往下淌,真是半点不能活,与这人打个交道,能送命。
“宁先生还要不要逛里面的货柜了?不逛的话,本府就回了。”
他江州漕上帮众,擅水者众,他绝对不能就这么交出去,哪怕是为了后世所提的大世界一统,他也不愿将那些活生生的人命往未知的海域里填。
那些漕上人都没过几年好日子,凭什么要成为上位者成功路上的踏脚石?别跟他提那劳什子国家大义,他眼睛里能看到的,只是那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
便是开疆辟土之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