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张九然,就此拜别。”
洛婉清看着这封半真半假的信,感觉有什么卡在喉咙,卡得她生疼。
她红了眼眶,颤着手想要骂人,却不知从何骂起。
骗她,时至今日,还是骗她。
什么重得新生?那时候她的,分明就是去死,前尘尽往,尽断此生。
什么“半路为阁主所察,念及师徒情谊”……
明明是她被风雨阁发现,相思子要拿她家人作为人质,她借着和相思子师徒之情,为她讨了一条出路。
听相思子的话刺杀谢恒,无论成败,她家人都不会有事。
不听话,那她也为她安排了内应,
而她就接受风雨阁的惩罚,断骨废脉,从只是失去内力的普通人,彻底成为一个废人。
到最后,她不曾让她帮她报仇,不曾说明原委,还说自己去西北,山高水阔,让她珍重。
唯一的请求,只有关照她的家人,以及……
“还请柳惜娘,日后大仇得报,亦得圆满一生。”
张九然这一生,全是绝望困苦,她不憎怨上天,不嫉妒她人,还想在人生最后,祈愿另一个走在她老路上的姑娘,圆满一生。
罪人张九然……
洛婉清看着纸页,落下眼泪。
这封信她不能留,她颤抖着将信放进装着匕首的盒子,抱着盒子和那一坛酒,踉跄着站起身来,走进灯火通明的大殿,将信点燃。
火焰燃烧间门,她看见大殿外躺着一个人。
那个人似乎是个女子,衣衫褴褛,满身泥泞。
洛婉清一愣,随后急急赶去,那女子周身骨头都已经断了,软软瘫在地上,她慌忙扒开女子遮掩着脸的头发,露出一张满是狰狞的脸。
洛婉清呆呆愣在原地,她看着那张脸,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看守寺院的和尚从大殿走出来,他疑惑看着洛婉清:“姑娘识得这位?”
洛婉清说不出话,她抱着张九然,眼泪扑簌而落,不断点头。
和尚松了口气,只道:“这位施主来这里好几天了,来时她同我们说,她在这里等人,等死了让我们把她抬走就好。我们不敢妄动她,每日就给她吃些药,看来姑娘就是她等的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多……多谢。”
洛婉清慢慢回神,她终于发出声音。
随后她便意识到,她不能在现在把张九然带回监察司,她刚考入监察司,不清不楚带张九然回去,对于她们都很危险。
她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同和尚道谢后,问了最近的医馆,便将张九然抱起来,带着她赶到医馆。
医馆大夫还在问诊,洛婉清抱着人进去,急道:“大夫,我将马抵在这里,这位姑娘劳烦你先照顾,明日我就来赎。”
“姑……”大夫正想说话,洛婉清带血的刀尖就插在桌上,她平静看着大夫,只问,“可否?”
大夫不敢说话,洛婉清看了一眼被她放在床上的张九然,抿了抿唇,随后又报了一串药材,同大夫道:“这些药先给她用下,明日我再来看。我不是坏人,你别担心。若有什么事,你到监察司,”洛婉清拔刀走出大门,“找柳惜娘。”
说着,她提着刀,往监察司走了回去。
冷风在她脸上,她平静走东都宽阔的街道上。
三月正是桃花初始的季节,她闻着风中花香,一步一步走回监察司,扣响监察司的大门。
她每一次抠门,都抠在自己心上。
之前她一直想,她要来到监察司,她要报仇,她要用权力,她要保护所有人。
为此她不惜一切代价,生死不悔。
然而在这一夜,当她抱着那个早已丧失一切感觉的张九然,当她接受着那个女子的祝福和馈赠,她却突然意识到。
她要来到监察司,不是为了报仇,不是为了权力。
她是想要过好这一生。
她要报仇,她要求一份公道,以平息她的憎怨,然后好好地、圆满地、走过这一生。
她一声一声,扣响她的命运之门。
很快,大门便打开来,领人来到门边的是朱雀,洛婉清认真看着他,行礼道:“见过朱雀使,我回来了。”
朱雀似乎被人叮嘱过什么,看见她明显哭过、但异常平静的面孔,朱雀没敢多问,甚至还带了几分小心翼翼道:“跟我去拜见司主吧?”
洛婉清没有说话,她点点头,跟在朱雀身后。
她走过九曲回廊,一直走到监察司最深处,步入一个小院后,就见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庭院正上方长廊上,一个青年穿着素白单衫,正端坐原地,面前案牍上堆满卷宗,周边亦是卷宗。他一面执着朱笔审批着卷宗,一面之前主持监察司考核的玄山正站在他旁边禀报什么。
他生得极好,长眉入鬓,凤目薄唇,肤色近乎苍白薄纸,映照得唇色、发色都极为浓烈。明明看上去